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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博晴】尋星

約1.1w字,一發完。啟發來自於京都大學的天文望遠鏡以Seimei當作愛稱這件事。因為一時想到,太著迷了,就趕緊把他寫下來。
想要傳達出一種「就算千年之後我也能找到你」的感覺。寫文時的BGM是榴花不見簪秋雪,搭配食用效果不知道會不會更加XD

前面先說個。紘雅跟博雅日文都唸作Hiromasa,星明跟晴明都唸作Seimei。

時間線有點跳躍,不知道能不能傳達出我想要的那種感覺,那就……希望大家會喜歡!
以下正文。


01

  京都大學新建造了一座天文臺。地點在岡山縣淺口市的山上。

  新建的3.8M望遠鏡,以東亞最大的紅外線光學望遠鏡自居,有領先世界的建造技術,這支矗立在全日本晴天率最高地區的望遠鏡載著探索宇宙的任務,探測如星體大爆炸等特殊的天文現象,更背負了人類宏遠的期望——探索在遙遠的太陽系外,存在的可能的生命。

  預計於明年八月啟用,但在學術界來說,早已奪走了頂尖學者的目光。

  紘雅對於這個研究計畫可說是再熟悉不過了,他的教授是這個研究計畫的主持人之一,作為京大理學研究所的博士生自然是跟這個學界矚目的計畫脫離不了關係,他的博士論文也必須利用到這臺望遠鏡來完成,因此紘雅也就被教授帶入了整個研究計畫裡,他曾多次到工地探勘建造的情形,心裡對於新望遠鏡落成的期待不言而喻。
  這幾天他接到了一項全新的任務。

  日本人對於這類大型的望遠鏡一直有著取愛稱的習慣,像是在美國夏威夷境內毛納基山天文臺的日本望遠鏡,親暱地稱爲Subaru,在國內也有不少望遠鏡有著和藹熱切的稱呼,總而言之,他們大和民族似乎對於給予一支望遠鏡一個名字這件事有著莫名的熱忱。

  紘雅在3.8M望遠鏡計畫的官網上寫上新的活動消息,經由京都大學主辦,他們要為這支即將加入天文界的新成員起個讓人不會遺忘的名字。

  名字由眾人的投稿當中選出,預計明年的三月公布。

  ——啊,這樣的計畫找誰不好?偏偏找上了我呢?

  紘雅心裡暗自抱怨,把這樣的活動交給他來承辦,是教授信賴他,但是他可沒想在課業已經繁忙到應付不過來的時候再來處理這麼麻煩的事情。

  更新完了官網,他蓋上了筆記型電腦。

  現在是深夜,窗外星點爍爍。

  紘雅打開房裡的音響,傳來長笛協奏曲的悠長柔美。

  那曲曲折折的旋律勾引著他,望向星夜——從幼時,這片不變的星空總是使他著迷。

  還是幼兒園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沒有他人指導,當時更不識字,便從嘴裡脫口說出了北斗七星每一顆星的名字。

  ——怎麼認識這些星星的呢?

  不知道。他好像是天生就知道這些事,每當仰望夜空,他總覺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他認識這美麗的天穹。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除了北斗七星,這天幕上的亮點們他無一不認識的。

  他像幼時那樣,舉起手,依序指著星點唸出了他們的名字。

  其實這麼做並非有什麼實際上的意義,只是紘雅總覺得,這樣指著明星,好像可以觸及腦海裡某處很深層的記憶。

  那是很深、很遙遠的記憶。


02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好厲害啊……。」

  「這就是北斗七星,自古以來,就是用這七顆星子在占卜國事的。」

  「不過就這樣看著,撇去什麼占卜不占卜的,散落卻有序的排列出這樣的形狀,天地之間還真是饒有趣味呢。」

  「這正是咒。」

  「這也是咒?」

  「是咒。如果人們沒給這七顆星下咒,那它們就只是普通的星星。但是正是因為下了咒,他們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人們假設他可以預測占卜,久而久之,他們也就變成能影響情勢的存在了。」

  「雖然好像聽起來頗明白,不過你只要提到咒之類的,我就很頭痛啊。」

  「呵呵。」

  屋簷下,兩人舉杯對飲。

  「我說啊,你就一天別提咒行不?」

  「可是這是萬物構成的基礎啊。既然你都問了,我也不好意思不解釋了。」

  「你就想這片星空下,有心慕的對象、有良景、有美酒相伴,單純地享受就好了。」

  「喔……。」

  「我很喜歡你啊。所以我很喜歡這樣的夜晚。」

  「唔、嗯。」

  「怎麼?」

  「沒事。」淡然一抹笑靨,宛若胭脂塗抹的紅嫩。「我只是想,這樣的雅緻,應該也要有你的笛聲相伴。」

  「正好我也是有吹笛的興頭,這就奏一曲吧。」

  穿過叢叢的雜亂枝條,一個身著端莊官服、面容英挺的男子舉著笛,細長音律飄流而出,在男子身旁的,是另一個屈膝而坐、身穿白衣衫的年輕男性。那青年有著白皙細緻的面容,被蝙蝠扇掩蓋的嘴唇鮮嫩欲滴,紅艷地彷彿含著花蜜,眼尾輕挑,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媚意。

  「你真是個好漢子啊。」

  「能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我三生有幸啊,……」

  這句話的最後該是那白衣男子的名字。

  但是卻遲遲說不出口。

  腦裡一片空白。



03

  「今天的天空特別乾淨。」

  紘雅的雙肘抵在窗前,遠望那片星夜。

  看著星空的時候,他總會想起一個人。

  那個人有著漂亮的面孔,穿著的是千年前平安時代的男性裝束。

  那個人有著好聽的聲音,總是會以看似揶揄的態度稱讚自己是個好漢子。

  那個人有著深邃透澈的雙眼,好像可以望穿萬世俗塵。

  那個人有著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兒時起便盤據在紘雅的腦裡揮之不去。

  那個人總是朱唇笑語盈盈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自己卻永遠不知曉那人的名字是什麼。

  紘雅搞不清楚,這不斷在他腦裡上映的畫面是屬於誰的,這應不屬於二十一世紀的記憶,卻清晰地像是真實發生過似的,從他開始記事以來,那個好看的白衣男子就這樣在他的記憶裡指引他的人生。而當紘雅接觸星空的時候,那記憶又愈發鮮明了起來,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似的,他隨著那白衣男子的腳步,認識了更多的星星,認識了這片大荒宇宙,翻閱了許許多多和天空相關的書籍,不是特別聰明的他,對於那片星空卻有著一份他人所沒有的天賦與著迷,更因此走入了天文研究的領域。

  或許這是天意的指示。

  「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剛開始注意到那個白衣男子的存在時還有些困擾,但不知何時開始,紘雅便把那人當作是自己的守護神。


04

  「居然有這麼多投稿啊!」

  「是的,沒想到活動會這麼盛大地舉行呢。」

  「也是,畢竟這可是東亞最大的望遠鏡,意義非凡啊。」

  3.8M望遠鏡徵名的活動是順利舉行了,而且比預期中的還順利。紘雅抱著一大疊現有的投稿來到了研討室,與教授、同學們突然熱切地討論了起來。

  「光是現在就有快超過一千筆的名字,而且現在投稿活動還沒結束不是嗎?」

  「是的,到十二月二十日結束。」紘雅提醒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他對於這個活動說不上厭倦,但就是沒什麼興趣——不如多花點時間去讀點書鑽研鑽研,比起幫一支望遠鏡起名字來的有意義多了。

  「紘雅,借我看一下。」一個女博士生從紘雅手中最上層的書面抽出現在所有的投稿。

  就連教授也深感興趣地靠了過來湊熱鬧。

  「很多特別的名字呢……不過目前好像沒有看到特別能代表大和文化的代表。」教授評論道。

  「一定要能展現日本精神的嗎?可是我覺得取個西化的名字也不錯啊?」

  「這可是京都人的驕傲,絕對不能讓大家失望。」

  京都人的驕傲啊。紘雅低頭看著手中還剩多數的投稿,大略掃過,確實是沒有一個名字富有新意又能代表古都的典雅,教授口中的驕傲,若是從這裡面挑個名字來取,確實是不夠響亮,有失這望遠鏡作為領導天文研究的地位。

  「哎!這名字不錯誒!」另一個男碩士生這麼說道。

  「誒?哪個?」

  站在一旁乾等著的紘雅看著眼前人一陣騷動。

  「這個,挺不錯的。」

  「啊,唸起來也挺好聽的。」

  就連教授也湊上前去,露出了今日最是滿意的微笑。

  「紘雅,你也過來看一下吧,畢竟你是承辦人。」教授命令道。

  「喔!」因為是教授的指示,紘雅就算沒興趣也沒辦法拒絕。他手中還是沉甸甸的書紙,盡量讓自己表現出積極的模樣。

  「這個、這個!紘雅前輩,你怎麼看?」

  紘雅沿著學弟的指尖,把視線固定在紙面上的一處。

  「Sei…mei…?」

  「嗯!正是這個,不錯吧!」

  「3.8M望遠鏡的其中一個目標就是探尋宇宙可能的生命,拿『生命』的發音來取名,這不是滿浪漫的嗎?」女博士生雙掌合十,眼中透出的盡是期待。

  「我是覺得這唸起來挺好聽的,至少和其他那些普通到大街上到處跑的名字比起來,還要特別多了。」男碩士生點出了這個名字的獨一無二。

  「你們啊,多讀點書吧。」教授看著學生七嘴八舌地討論,臉上堆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細紋緊密。「這個名字,可偉大了。」

  「偉大?」

  「不如叫你們前輩給你解釋吧?紘雅他一定曉得的。」

  「前輩?」

  紘雅並沒有應答,事實上他從看到這名字之後就在原地發愣了許久。

  怎麼回事?好深刻的悸動。

  「紘雅前輩?」

  「誒?不好意思,沒有注意到。」他抬頭。

  「紘雅前輩,你……」

  「怎麼了嗎?」

  「你流淚了。」


05

  那天晚上,風微醺。

  兩個男人走在朱雀大路上。

  一個穿著正式官服,背著弓箭,一看便知道是個身份高貴的武將。

  另一個男子卻顯然一派輕鬆,他拖著寬長的淨白衣袂,手提一壺清酒。

  這個時間點不該是常人出來閒步的時刻。

  「是在門下那裡出現的。」

  最近有個鬼怪守著,不讓人出城,若是有人強硬想通過,鬼怪便會把行人吞咽下肚。

  「你都不會怕嗎?」

  「怕什麼?」

  「怕鬼。」

  「不會。」

  「不會?」

  「這人世比這些鬼怪可怕多了,要是可以選擇,我倒情願被這些鬼怪吃掉。」

  「喂!不准你說這種話!」

  「哈,只是說說而已,何必當真?」

  「不准!如果你與鬼同行,我……」

  「你?」

  「我必定與你同在!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你真是個好人……」

  白潔的狩衣在風中翻飛,他輕側著頭,月光下描繪出清雅的曲線。

  丹唇一抿,又是那令人心憐的笑。


06

  幾天後,紘雅像是拼了命似地翻找關於Seimei的資料。

  從接到徵名活動的任務以來,他從沒這麼認真過。

  他上網查了資料,到圖書館翻閱書籍。

  不知名地對這個名字一見如故。明明身邊就沒人叫這個名字。

  紘雅查到了一個名叫羽生結弦的花式滑冰選手,用了這個名字作為長曲的名字,這套節目更是稱霸賽場,刷新了不少紀錄,明年還要用這套長曲挑戰冬季奧運連霸。

  之所以一個滑冰選手選擇了這個名字,是因為有個更深入的原因。

  紘雅查到了一個生存在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名叫安倍晴明。好像是個在歷史課本上之類的地方看過的名字,但是過去的印象並不深刻,可能是因為自己花了很多時間在觀星上吧。

  這個陰陽師的名字「晴明」正是唸作Seimei。

  羽生選手的長曲正是以陰陽師為主題,選曲是來自同名電影。

  紘雅努力撥空,利用讀書之餘把陰陽師的電影重重複複地看了不下十遍。

  電影來自夢枕獏所著的同名系列小說,紘雅發現學校的圖書館內,藏有著這一套書。他只要一下了課,便衝去圖書館窩著,兩三天的時間,就把這套現有十七卷的小說來回讀了四、五遍。

  因為小說的關係,他又把相關的古籍拿出來翻閱,再次確認了這安倍晴明,是個絕世陰陽師,締造了不少傳說,更驚訝於這樣的一個男子居然和星空脫離不了關係。

  安倍晴明是屬於那個時代陰陽寮的天文博士。

  不管是哪個故事裡的安倍晴明,都是個優雅而俊美的男子,像是雲、像是風,好像一不注意,就會消失似的男子。他身穿著純白的狩衣,捉著注滿清酒的琉璃盞,輕搖著蝙蝠扇,坐在自己的宅邸裡風雅清幽地喝著酒。

  不管在哪個版本的陰陽師故事裡,安倍晴明的身邊還有另一個男子,名叫源博雅。

  這個叫源博雅的男子,是個高貴的殿上人。雖然是武將,卻沒有剽悍的性格,喜歡一切風雅之事,在歷史上不但以雅樂之神著稱,更因為精湛棋藝被尊稱為長秋卿。簡單來說,源博雅是個憨傻老實的好人。

  「博雅」的讀音跟自己的名字是一樣的。紘雅翻閱著小說時,會心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但他越查下去,越覺得記憶裡的白衣男子和安倍晴明十足相似。

  有天他發現在京都御苑的旁邊,有個祀奉安倍晴明的神社。他找了一個沒有排課的時間,特意走進古色古香的市街裡,尋訪這一位在歷史上留名千古的陰陽師。

  石製的鳥居,上面掛著晴明獨創的五芒星桔梗印。

  據說這個神社,是由安倍晴明的故居改建而成。

  大概還是上班上課的時間,來訪的人並不多,但是從懸掛的繪馬數量不難看出這神社對於信眾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依存。

  一踏入鳥居,便是神聖的領域。紘雅環視四周,乾淨而明朗的神社,這裡和其他祭祀場所不太相似,更多了一些傳奇的氛圍。

  這裡以前應該是株櫻樹才對。紘雅這麼想。

  卻被自己這樣的緬懷嚇著了——怎麼會記得這裡以前種著什麼呢?過去連這個陰陽師的名字都記不清了,更別說這個神社,他這次可是初次拜訪。

  但是他的腦裡,卻清楚地勾勒出白衣男子斜臥小憩的身影。面對如荒野般的庭院,庭院草木雜生,卻不顯混亂,反而在其中可覓得幾分趣味,自然萬物各有自獨特的道理。

  如果按照著紘雅的記憶,他現在站的地方正是庭院的中央。

  現在已經是一片空曠的廣場,在不遠的前方置著賽錢箱。

  原來應該是兩人對酌的窄廊放上了神龕。

  紘雅愈想,記憶就是愈深刻,刺得他心頭疼痛。

  那裡應是屋主人的書齋。這裡應種著鮮美的白栀子。旁邊應有一叢雜亂的藥草,草裡總會有個可愛年輕的女孩迎接提著香魚、帶著美酒的貴族男子出現。

  ——為什麼會回憶?為什麼會如此心動?

  又為什麼會在這個地點想到這些事?

  他速速走至神位前,搖了鈴,拍了掌,投入象徵結緣的五元日幣。或許不投五元硬幣也罷,因為在暗中,他早就和這裡結下了奇異的緣分。

  紘雅默默許了兩個願望。

  其中一個是一定要讓那支望遠鏡取名為Seimei。


07

  「世間最短的咒,是名。」
  「名字的那個名嗎?」

  「正是。」

  「名怎麼會是咒?」

  「這樣說吧,你看那個是什麼?」男人伸出纖長的手指,指向路旁的一塊大石。

  「石頭啊。」

  「不,他不是石頭。」

  「不然那會是?」

  「他不過就是個形體,存在於這天地之間而已。因為人賦予了它『石頭』的這個名字,所以他是石頭。」

  「唔,怎麼那麼複雜……。」

  「並不複雜,這是萬物最單純的道理。」男人嫩唇輕咬壺口,啜了一口酒。

  喉結隨液體的下滑鼓動,看來萬種風情。

  「凡物都有相對之咒。」

  「相對?」

  「譬如說水與火、天與地、日與月之類的。」

  「那石頭呢?」

  「誰知道,或許是草吧。只要人下了咒,那便是了。」

  「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

  「你這不是懂了嗎?」

  「沒有,咒什麼的我果然一竅不通。」

  「呵呵,你已經理解了一些別人都難懂的道理了。」

  「別取笑我啊。」

  「沒在取笑你。」

  「有!」

  「呵呵……。」男人笑嘆。沉默了半晌後,難得地傾吐自己的心聲。

  「你啊,可能就是我尋找很久的對半之咒。」


08

  因為大眾對於活動的參與實在太過熱情,不得不讓公布名字這件事順延到四月。

  不過紘雅早在已經下定了主意。

  他今天抱著整理完的資訊,來到會議室。他的教授今日和其他參與計劃的研究人員要在此討論關於未來的研究方向,其中當然還有關於新建望遠鏡命名愛稱的事,因為自己是實驗室年級最高的學生,又深受教授的欣賞與信賴,除了帶來徵名活動的資料準備給與會人員挑選之外,也獲邀參與這次的會談。

  當研究人員們在談論時,他的思緒調皮地飄到了遠方。

  紘雅又在思念裡遇見了著白狩衣而俊雅的男子。他發現自己擁著縈繞他心頭的男子,那青年也慵懶地躺在自己的懷裡,距離近的讓紘雅能聞見他身上幽淡的芬芳,他正好可以完整地看見男子清秀端莊的面容,柔細的眉睫,尾端上揚的雙眼帶抹惹人憐愛的嫣紅,小巧精緻的鼻梁,白嫩的肌膚,更引人注意的是那如牡丹嬌豔的雙唇。懷裡人閉眼小歇,雙手疊放於腹部上,胸口的起伏安詳得令人安心。

  這是第一次,在紘雅的思想裡,與這個男子如此接近。

  過去遇見這男子,他總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出現。他看著男子與另一個身穿官服的青年在庭院旁舉杯暢飲談笑,他看著兩人一同歷險千年前京都的每一個角落,他看著兩人相擁入眠,他看著應是武將的青年在那好看的男子的頰上留下輕柔的吻。

  這次遇見這個如雲的男子,卻不見另一個魁梧單純的武士。

  「紘雅?」懷中男子細膩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唔、怎…怎麼?」突然其來的談話,讓紘雅有點不知所措,但為了掩蓋自己的慌張,他試著回答這個人的話。

  「今晚要跟著去嗎?」

  「去?去哪?」

  「羅城門,那裡鬧鬼了,天皇要我過去解決。」

  被邀請的人正是自己。紘雅是第一次被人以這種奇怪的理由邀約。

  「鬧鬼?那……不就很危險嗎?」他試著擠出幾句話應答。

  「有我在,不是嗎?還有你幫忙,不會有事的。」

  鬧鬼這種事,這麼好看而纖瘦的人怎麼處理得了……?

  ……除非,他是個陰陽師。紘雅從最近讀的書中找出了結論。

  「去嗎?」

  「啊?」他恍神。

  「走?」

  「走。」

  事情便這麼決定了。



09

  「紘雅?紘雅?」

  他從綿長遙遠的思緒中走了回來,驚覺現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注視在自己的身上。

  「紘雅,接下來交給你來主持了。」坐在身旁的教授如此提醒。

  他把自己從記憶裡撈起,集起勇氣從座位中爬起。腳微麻,紘雅努力站穩身子,環繞研討室一圈發下手中事先準備好的資料。

  「這是關於岡山天文臺新建望遠鏡的愛稱命名。單子上列出的,是從前幾次會議中挑選出來的十個名字,這次會議將由教授以及在場的研究人員決定望遠鏡的愛稱。」

  他不斷吞嚥口水濕潤乾燥的喉嚨。極度緊張,就連當年考博士班都沒如此發抖。

  「哎呀,這個,挺特別的不是嗎?」不久後,圓桌上的一人發表:「Seimei,從前都沒有人起過這麼好聽的名字啊。」

  「Seimei,生命,跟研究方向相契合。」

  「我倒覺得上面這個也很美,你怎麼看?」

  發下單子之後,一群人又自顧自的討論了起來。

  這次紘雅是下定決心了,他要在會議上把自己的想法表明。

  「那個……關於Seimei這個名字,想要在這邊表達一些個人的看法。」他環視四方,表現出鎮定地緩緩道來:「Seimei這個名字,寫作漢字,有很多種意思,可以是聲明、可以是清明、可以是正名,但是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晴明』了。安倍晴明,活躍於平安時代的一代陰陽師,在當時科學水平最高的陰陽寮擔任天文博士,由於其精確的占卜以及無邊法力,接連獲得三位天皇的信任,在朝廷擔任御用陰陽師,守衛京城的安全。」

  「安倍晴明無非是可以代表京都的傳奇人物,他的許多事蹟直到現今都深刻地影響著我們,晴明作為歷史上最著名的天文博士,我想這個名字正可以彰顯我們這項研究計畫的偉大……」

  「除了晴明之外,正如各位所說的,Seimei也能寫作生命。本計畫的目標之一便是探尋太陽系外可能存在的生命,因此Seimei也符合我們的研究目標。」

  「雖然這只是個人小小的想法,但是也希望教授們能夠採納,我想,Seimei這個名字一定可以讓大家深深地烙印在腦裡,他一定足夠代表京都的驕傲。」

  紘雅說完,緊繃地觀察所有人的反應。

  他不確定教授們是怎麼想的,只見他們在冊子上塗塗抹抹,好像是在修改先前的會議紀錄,對於命名這一件事,或許大家其實沒有放得很在意。

  是啊,就連他自己以前也不是很在意。

  但直到有了Seimei之後,他覺得自己有責任讓這個名字獲選。

  他猜這應該就是咒的力量。

  一縷杳長的情緒飛到了那天相約前去羅城門,在決定一同前往消滅鬼怪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懷中人的臉頰,親吻他柔軟亮紅的唇瓣。

  溫柔而繾綣。甜膩而銘刻。


10

  「不!不要……。」武士瑟瑟發抖。他抱起躺在地上的男子。本該是深紅的蜜唇失去了血色,臉色更是白得嚇人。

  「你…真是個好漢子……」

  「不行,你別睡!別在這時候跟我開玩笑!」

  羅城門前的鬼怪是解決了。就在降伏鬼怪之前,它作勢要攻擊在一旁的武將,但那一擊卻被另一個人擋了下來。

  素白的狩衣沾滿了鮮血,傷口是在背後,男子的白衣上的紅色血跡慢慢擴散開來,如櫻花綻放,卻心痛地如花凋時的不捨。他的體溫本就不高,現在更是一點點的流逝,武士想盡辦法摟緊身受重傷的男子,希望一點暖意能讓他清醒一些。

  「我不會有事,這一點傷算什麼……」

  「不准你這麼說,不准你這樣不重視自己!」

  「唔……。」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這樣,我多麼心疼。」

  「我沒事,死不了的。」

  「我就怕有什麼萬一,我可沒辦法像你用什麼泰山府君祭把你救回來……」

  「沒要你這麼做啊,此生能夠認識你,我已經夠幸運了。」

  「但是我想要讓這份幸運延續下去,不想就這樣結束!」

  「你……」

  「三生有幸……但是三生不夠啊!哪怕是你不在了,我都希望我們永遠能相見、永遠能在遙遠的將來一起共度人生,雖然這樣的期望是狂妄的,但是你,我想我是真的被你下咒了,再也不能接受沒有你的日子。」

  「你說那麼長,我聽不懂啊。」懷中人虛弱地苦笑。

  「我喜歡你啊!所以你絕對不能這樣就走了!撐著!我馬上帶你回去!」

  男子緊蹙著眉宇,背後的疼痛讓他咬牙隱忍,眼前愈來愈昏黑,他想在失去意識前留下一句話。

  「……。」

  聽不清了。血色之中最後揚起一抹熟悉的笑。


11

  四月。京都披上了粉妝,四處開滿了粉櫻。

  今天是公布3.8M望遠鏡愛稱的日子。紘雅一大早就離開了宿舍,一個人騎著單車往崛川的方向前進。

  度過崛川上的戾橋,這條路上在這個時刻很是清閒,沒有轎車的喧囂,也沒有人語的嘈雜。川邊開滿了繽紛搖曳的櫻花,隨著風兒吹落下的粉瓣在淺水中飄搖。

  這是紘雅第二次造訪這個地方。第一次是搭乘公車前來,這一次他決定自己走一遭,像是烙刻在身體裡,他牽起單車就往這個方向騎來了。

  過了戾橋,離目的地也不遠了。

  那條記憶裡仍是泥壤的大路,在柏油之下隱藏。

  他把單車停在離神社鳥居不遠的地方,就如走過平安京的朝臣武士一樣,口裡不斷唸著神社主人的名字。鳥居的所在,從前是一道陳舊的木門。門上刻有兩個桔梗印,就跟鳥居上方的那個印子是一模一樣的。

  在以前,門會自動開啟。參訪的人也會逕自踏入。

  紘雅是來求籤的。

  寫著籤詩的白紙綁在用柱子架起的繩上。那是人們留下的厄運。

  紘雅攤開手裡剛抽出的籤子。他從不相信這類的信仰,但是今天卻特別想到此問個運,因為他一點也不想讓那個人失望——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他希望這件事絕對能順利達成。

  他希望望遠鏡能被以Seimei的名字命名。

  

  願望即成。等待之人即現。


12

  「岡山縣京都大學所屬天文臺的3.8M望遠鏡,今年七月即將落成,預計八月開始參與國內太空研究計畫……。」

  「本研究計畫將著重於宇宙天體的特別現象,我們將把目光聚焦在天體爆炸的觀測上。此外,本望遠鏡搭載全日本目前最先進的觀測技術,也期望能透過觀測太陽系外的天體。」

  「那麼接下來,我們想要發表一下關於望遠鏡的愛稱。」

  「從過去以來,我國對天文研究望遠鏡總會給予一個親切而讓人能留下印象的名字。」

  「京都大學3.8M望遠鏡,我們將其命名為『Seimei』。」

  「致敬平安時代的卓越陰陽師,天文博士安倍晴明。我們也取『生命』之意,期望本計畫可以為人類找尋地球以外可能存在的生機。」

  「感謝社會大眾對於愛稱徵名活動的熱烈參與,也請各位期待本研究計畫的成果!」


13

  聽說理學研究所今年招進了一個不得了的博士班新生。

  紘雅在研究室裡,聽著身旁的同學這麼聊天著。

  他不是很在意,最近實在是忙到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了。望遠鏡的啟用在即,也意味著自己的研究之路即將有更深入的發展,他埋首書堆,讀遍了關於研究的國內外論文,除此之外,他還要幫忙教授們處理開幕典禮的相關事宜。

  雖然課業很重要,但他希望自己能把更多的心力放在Seimei身上。

  他買了繡上桔梗印的勝利御守,擺在自己的研究計畫書旁邊。
  把另一個心願成就守,放在即將建成的Seimei照片上。很靈驗,因為它真的如願擁有了Seimei這個名字。

  「阿紘?」

  「啊?怎麼了?」坐在他對面的男同學叫道,紘雅從書籍中抬頭。

  「教授說等你這陣子忙完,新來的博士生要交給你帶。」

  「誒?為什麼?我事情已經夠多了。」

  「誰知道,教授很信任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男學生仰頭笑了笑:「啊,那個新來的,據說跟你的研究方向很相似,所以教授把他交給你帶,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喔……。」

  「等一下開會,記得要來。」

  「好。」

  「喔,對了。」

  「又怎樣?」

  「你最近好像很沉迷陰陽師喔?」

  「這又怎麼了?」

  「教授說,會讓那支望遠鏡取名為Seimei,有一半是你的功勞。」

  「我的功勞?」

  「京都的驕傲吧。我想。」


14

  「不!不要……。」

  紘雅摟抱著一個男子。懷中人的背後有溫熱的液體滲出,一股腥味襲鼻,紘雅嚇得顫抖,他還搞不清狀況,就看著懷中人的氣息似乎愈發微弱。

  那個男子他認識。正是那不斷縈繞在他腦裡的男子。

  「你…真是個好漢子……」

  那人兒如以往用嘲弄卻不惹人生厭的神情說出了這句話。紘雅不知道這到底是讚美,還是戲諷,但是這不是他現在所在乎的,他就怕這人在說完了這句話後,閉上了眼,紘雅有一種預感,如果男子閉上了眼,以後就再也看不見他琥珀般的眼眸了。

  躺在他懷中的男子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他說這只是輕傷,不要緊的。

  「不准你這麼說!」沒由來地就從喉中吼出了這句話,像是本能一般,紘雅就是不希望這人就這麼離去。這麼多年來,他還是弄不清為什麼這人會一直出現在自己的記憶裡,更弄不清為什麼自己對於這個只存在於腦海裡的人有著如此執念。

  「我喜歡你啊!所以你絕對不能這樣就走了!」

  喜歡你。太喜歡你了。心裡惦記著,惦記著愛慕的情愫。

  「……。」最後的最後,紘雅沒有聽清楚懷裡人對他說了什麼。

  但是那人的一笑,卻是看得很清楚。


  紘雅從床被裡跳了起來。是夢,是個很難過的夢。

  他拭乾濕潤的眼角,乾了又濕,他持續抹擦了幾回,發現這淚卻止不住。

  心裡就是有個預感,這個場景之後,他再也見不到陪伴他走過大半人生的白衣男子了。

  自從回憶裡再也不見另一個高貴殿上人後,他與白衣男子的距離越來越近,那人也已經不再是守護神單純的存在——

  ——這種感情,姑且就稱做是戀慕吧。

  紘雅心頭緊揪,他拿起放在書桌上的勝利御守,抓在手心裡不敢放開。

  必須振作起來。

  今天是天文臺的開幕儀式。

  他想讓自己在面對Seimei的時候,不要太狼狽。

  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他開始換上今天要見貴賓的套裝。

  平常在迷惘的時候,總會有人指引。

  今天開始,好像就是一個人了。

  明明該是個大喜之日。

  好空虛。怎麼會如此悲傷?


15

  紅色緞帶被剪了開來,象徵著天文臺的正式落成。

  現場來了不少學界的知名人士,領先世界的技術所建造而成的望遠鏡備受期待,不管是不是懂天文的人,都希望研究計畫能為人類帶來福祉。

  他們在新建成的天文臺裡,望遠鏡的旁邊,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宴會。

  紘雅拿起服務生托盤上裝滿香檳的酒杯,一口一口地啜飲。他看著教授們聚集欣賞望遠鏡的模樣,然後時不時仰天大笑。這樣的場面,應該是喜悅的。

  但是紘雅不是這麼想。他舉著酒杯繞著望遠鏡走了一圈。

  ——對他來說,這支望遠鏡已經不是單純的光學儀器。

  它叫Seimei,因為這個名字,這支望遠鏡在紘雅的心裡有了新的定義。

  或許可以用「咒」來解釋這一切吧。

  以後會花很多時間,在這片山裡與它相處。紘雅把之前放在書桌上的心願成就御守帶來了,他在宴會還沒開始之前,把御守放到了控制室裡。

  之前他在晴明神社許下的另一個願望還沒達成。

  但是他的恐懼早已經淹沒了期待。

  今晨起來之後,他真的再也遇不見回憶裡的那個良人了。

  「紘雅啊!過來一下。」

  教授一聲指令把他從恍惚之中拉了回來,他馬上邁步前去,端正地站在長輩身旁。

  「有人跟你提過博士班新生的事了嗎?」

  「啊?有的,據說以後會和我一起合作研究。」

  「是的。不知道他人來了沒有?」

  「他會來?」

  「啊,會的。他說以後要在這個天文臺裡做研究,想先來看看Seimei。」教授拍了拍身旁的望遠鏡。「如果他來了,我會告訴你。」

  好的。紘雅點頭示意,看教授似乎要和其他朋友談論,他就一人走開了。

  他用每一個角度看過了Seimei,發覺這真是一支漂亮的望遠鏡。

  最後他決定走到室外,那天天氣明朗,藍天上近乎無雲,晚上正是觀星的好時機。

  皮鞋踢著碎石,一手抓著酒杯喝著香檳。

  沒有那人相伴,酒竟然喝起來也沒什麼味兒了。

  因為是在山裡,就算今天來了不少賓客,面對山巒的天地之間依舊安靜地只剩飛鳥與鳴蟲的奏樂。

  他無趣地看著山稜線。金光點綴之下,山峰特顯翠綠。

  天文臺前的階梯兩旁種著粉藍的桔梗花。

  碎石摩擦鞋底的聲音傳來,但聲響不是屬於紘雅的。

  有人往天文臺的方向走近。

  雖然這是一場熱鬧的宴會,但不是人人都可以參與。紘雅立刻提起的警覺,擋住了來人的去路。

  是個男性,年紀與自己相仿。

  「不好意思。」

  「啊,您好。我有獲邀參與開幕紀念儀式。」來人低著頭,紘雅並看不清他的長相。他從背包裡抽出一張設計精美的邀請函,出示給紘雅看。

  「原來是有獲邀參加的啊……咦?」紘雅突然想起了什麼:「可是我不記得,除了我之外,有其他學生有拿到邀請函啊?」

  「不是的,我是新生,所以你可能對我沒印象。」

  對了,是教授和同學提過的博士班新生。

  「我以後也會在這裡進行研究,所以教授希望我先來熟悉環境。另外,他好像要我找一個博士生……。」

  「你要找的學生,是我。我是負責帶你的博士生,我可以先帶你去找教授他們。」紘雅接過他手中的邀請函,然後請年輕人與他一同進入天文臺內部。

  拿到受邀人的書函後,紘雅習慣性地低頭確認來者的身份。

  「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紘雅這才看見他的面容。

  他一笑,牽起萬千種情思。

  「等一下……!」紘雅還未來得及抓住他的手,那人已經走入了天文臺裡。

  紘雅再次確認邀請函上刻寫的名字。

  那是他尋思多年的名字。


16

  「博雅,這湯我們一起喝吧。」

  「嗯。」

  兩人同舉一碗藥湯。臉挨著臉,將碗緣壓在唇邊。

  兩人雙手緊扣。

  「晴明,我希望……」

  「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時間不多了。」

  「我希望在遙遠的來世,就算忘了你,還能再次相遇。」

  「唔。」

  「我希望在遙遠的來世,就算忘了你的名,還記得你的笑。」

  「博雅……。」

  「你就沒有想說的話嗎?」

  「我想說的,跟你正好一樣呢。」

  熱湯下嚥,前世緣分已斷。

  但神明斷不開,兩人根源性的因緣。


17

  他在和未來的老師打過招呼後,坐在能面著望遠鏡的位子。

  就只是呆看著這雄偉的科學儀器。

  若有所思。

  紘雅走進會場,在那人的身邊坐下,

  他有一張精緻的面容,有一雙澄澈的褐眼。

  最讓人忘不了的是那人像是擦了蜜脂的紅唇。

  那人無論是相貌還是一舉一動都像極了那時著白衣衫舉著酒盞的男子。

  「嘿,後輩。」

  「嗨。」他顯然有點嚇到。

  「你剛剛忘了把你的邀請函拿走了。」紘雅把方才男子遞給他的信函還給了原主人。

  「謝謝。」

  「我說,這還真巧。」

  「真巧?」

  「名字啊,名字。」

  「是啊。」他舉頭,望向天文臺的圓拱頂,那個圓拱在觀測時會打開,而現在那支望遠鏡的鏡口正對著天頂。「我一直很想來看看,這個偉大的工程。」

  他側頭對著紘雅一笑:「沒想到居然和我同個名字,你說這是不是巧合呢?」

  「說不定不是巧合。」

  「喔?」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對這個名字莫名的執著。」
  「執著?望遠鏡的名字應該不是你取的吧?」

  「不是,但是我有義務讓它擁有這個名字。」

  「你這就像是下咒呢。」

  「咦?」

  他隻手掩蓋臉上的笑意。紘雅看著他,彷彿看見那人對著自己掩袖笑語。

  「你很有趣。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也對一個名字如此執著。」

  「怎麼這麼說?」

  「剛好我也是呢。」他笑起來的樣子,確實好看。

  「不知怎麼的,我對你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

  「說不定在什麼時候,我們有見過面吧。」

  「或許是見過的喔。」他不假思索,給了一個肯定句。

  「今天早上,我做了個不太好的夢。」紘雅總覺得,這個夢應該讓這個人知道:「夢裡有個人受了傷,躺在我的懷裡,我們一起走過千年前的朱雀大路,為了降服一隻鬼怪。」

  「嗯。」

  「那個人穿著白色的狩衣,是個好看的男子。他在我懷裡安慰我別擔心,還稱讚我是個好漢子。」

  「然後你對著男子嘶聲泣訴著自己對他的愛慕了。」

  「你怎麼知道?」

  「真巧啊,我跟你有了同個夢。」

  「同……同個夢?」

  「或許不是夢也說不定,你相信嗎?」

  「這…一切都太巧了,說不通。」

  他抓了紘雅他的手掌,用纖嫩的指尖在掌心寫下了兩個漢字。

  「博雅。」

  「嗯?」博雅。他確確實實在自己的手裡寫下了這兩個字。

  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麼,紘雅像是觸了電似即刻抓住那人的手,翻過手背在他的掌心上也留下了兩個字。

  「正是。」在明白了留在手上的兩個字後,他輕笑。

  他給的肯定,讓紘雅近乎模糊了視線。

  「你那個時候,到底對我說了什麼?」

  「呵呵。」熟悉的調侃:「我是想對你說……」

  「傻瓜。我知道你會追上來的。」

  一顰一笑,如出一徹。


  ——除非這一切都是真的,否則不會有如此執念。

  

  「星明……」紘雅喊著他今世的名字,激動地發抖,擁上那尋找多年的佳人。

  不。這男子或許喚作晴明比較恰當。


尋星

  那天紘雅在晴明神社買了個繪馬。

  他覺得這個願望該被文字記錄下來。

  只是拿了筆,左思右想,想要留下一點浪漫的文字,卻集結不出像樣的段落。就連許個願望都這麼困難,這樣願望是要怎麼被達成呢?

  如果是向千年之前的人傾訴的心意,應當用古風的詩句表示吧。

  這樣的想法一闖進紘雅的腦袋,瞬間靈光乍現,他豎起筆,立刻寫了起來。


  「兩處相思苦,風雨早滿城。捨身終不悔,猶盼與君逢。」


  紘雅看著繪馬上方正的字跡,滿意地微笑。

  他在晴明神社許的第一個願望是讓望遠鏡擁有Seimei這個名字。

  第二個願望是務必讓他與那位風雅的白衣男子相逢。

  ——這個願望,有點狂妄呢。

  但是不這麼做,又違背了自己的心聲。

  最後要署名,才能讓神明看見自己的願望。

  正當紘雅打算下筆時,他停住了。

  意志要他別寫原先打算留下的名字。

  他毅然決然,在最後用「博雅」兩個漢字當作自己的署名。


  掛在神龕前的鈴鐺,像是接受到了寄託。

  隨著風兒,叮叮地清脆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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